3 岁华裔男孩奥利弗・楚的妈妈看着儿子流畅地说出完整句子,忍不住红了眼眶。这个出生于美国加州的孩子,一年前还被罕见病宣判"生命可能止步20岁出头",如今却能自由跑跳、主动交流,发育水平已趋近正常。这奇迹的背后,是全球首例黏多糖贮积症Ⅱ型(MPSⅡ,又称亨特综合征)新型基因疗法的突破性成功。

黏多糖贮积症(mucopolysacchridosis, MPS)是由于溶酶体中降解黏多糖的水解酶活性缺乏或降低,导致黏多糖 (glycosaminoglycan, GAG) 贮积在机体各种组织致多系统受累的一组疾病,已纳入我国《第一批罕见病目录》。MPSⅡ型患者出生时多表现正常,通常在婴儿期和儿童期表现出该疾病的早期症状,并且进展较快,开始出现发育倒退,在几年内失去基本的运动技能和认知功能。患者常在青少年时期因神经系统退化和心肺功能衰竭而死亡,难以存活到成年。
奥利弗2岁时,异常症状悄然显现:语言表达迟钝、听力下降,身高增长也明显滞后。医生的诊断如晴天霹雳:他患上了MPSⅡ型。
“当确诊MPS时,医生首先会告诉你的是‘不要上网搜索,因为你会看到最糟糕的案例,你会非常非常沮丧’。”奥利弗的父亲里奇回忆道,“但是,就像任何人一样,你上网查了一下,然后你会想,‘我的天哪,难道我的儿子以后会这样吗?’”

“这种病会让有害物质在体内堆积,慢慢损伤器官和神经,重症患者大多活不过 20 岁。” 奥利弗的父亲回忆,当时唯一的标准治疗是酶替代疗法(ERT),不仅每年要花费 60 万美元,还得每周定期输液,更残酷的是,这种疗法无法穿透血脑屏障,只能减缓身体恶化,对认知损伤毫无办法。
绝望之际,奥利弗幸运入选曼彻斯特皇家儿童医院主导的AVR-RD-05新型基因疗法临床试验。2024年12月,治疗在该院的国家健康与护理研究所(NIHR)曼彻斯特临床研究中心正式启动。
这一疗法的创新之处,正是攻克了传统疗法的核心瓶颈。MPSⅡ型的根源是患者体内缺失分解黏多糖的IDS酶,而ERT疗法无法将酶送入大脑。AVR-RD-05是一种用于治疗MPSII型的基因疗法,该项基因疗法使用患者自身的造血干细胞(HSC),通过编码人类IDS酶的慢病毒载体进行离体转导。
治疗过程环环相扣:2024年12月,医疗团队提取奥利弗的血液干细胞,用病毒外壳作为载体将正常IDS基因植入细胞核;2025年2月,改造后的干细胞被输回其体内,预期在骨髓稳定存活并持续生产IDS酶;2025年5月的检测结果证实了成功——奥利弗体内IDS酶含量达到正常人数百倍。大奥蒙德街医院细胞治疗中心首席科学家卡伦·巴克兰(Karen Buckland)解释,这种机制将正常基因的复制品插入每个干细胞中。
让全家没想到的是,治疗仅 3 个月,孩子就像 “突然长大了”:原本含糊的发音变得清晰,能主动表达需求,甚至能记住绘本里的故事;9 个月后,他彻底摆脱了终身输液的束缚,身高、听力逐步恢复,视网膜功能也得到了保护 —— 这些都是传统疗法从未实现过的突破。

今年5月的检测结果证实了治疗的成功,治疗后奥利弗体内的 IDS 酶含量达到正常人数百倍,不仅身体机能全面恢复,语言、记忆等认知功能也显著提升。而在小鼠实验中,该疗法还证实能保护视网膜,这是传统疗法从未覆盖的治疗维度。
更让患者家庭振奋的是,与传统疗法“每年 60 万美元、终身用药” 的沉重负担相比,AVR-RD-05 只需一次治疗,就能让患者摆脱长期依赖,为罕见病治疗开辟了 “低成本、高疗效” 的新路径。早在2022年,该疗法就获得 FDA 授予的儿科罕见疾病资格认定和孤儿药资格认证,成为行业关注的焦点。

奥利弗的重生,背后是一场跨越 15 年的科研攻坚。
这场改写命运的科研突破,险些因资金短缺戛然而止。
该疗法是由曼彻斯特大学细胞和基因治疗教授Brian Biger博士开发的,2020 年,研发团队与美国公司 Avrobio 达成合作计划开展临床试验,却在 2023 年遭遇对方资金链断裂,试验被迫停滞。该公司将许可证交还给了大学。
就在试验岌岌可危之际,非营利慈善机构 LifeArc 伸出援手,提供 250 万英镑紧急资助,让试验得以延续。如今,在大奥蒙德街儿童医院、扎耶德儿童罕见病研究中心等机构的协作下,细胞制备、临床监测等环节协作推进,奥利弗成为全球 5 名试验者中首位显著见效的患者。
“科研不只是资本的游戏,更是生命的接力。” 研发负责人感慨,15 年里,团队经历过无数次失败,也曾面临资金断裂的绝境,但 “让罕见病患者活下去、活得好” 的信念,支撑着他们一路坚持。而慈善机构的雪中送炭,更让人们看到社会力量在罕见病科研中的重要作用。
奥利弗的成功,为全球黏多糖贮积症患者带来了曙光。目前,他仍在接受为期 2 年的持续监测,若试验效果稳定,该疗法将加速推进正式获批流程,让更多患者受益。更重要的是,这款疗法开创的 “造血干细胞基因疗法 + 血脑屏障穿透技术”,为其他累及中枢神经的罕见病(如其他溶酶体病)提供了可借鉴的治疗路径,有望成为神经代谢疾病治疗的行业标杆。
圣玛丽医院曼彻斯特基因组医学中心儿科遗传代谢疾病顾问、联合研究负责人西蒙·琼斯教授——被奥利弗称为“圣诞老人”,因为他留着白胡子——笑容满面地分享:“移植手术前,奥利根本不产生任何酶,而现在他产生的酶量是正常量的数百倍。但更重要的是,我们可以看到他正在进步,他在学习,他掌握了新词汇和新技能,而且他行动也更加自如了。”
“现在他会抱着我的脖子说‘妈妈我爱你’,这种幸福以前想都不敢想。” 母亲的哽咽里,藏着无数罕见病家庭共通的期盼与感动。

未来,随着更多资源投入罕见病科研,随着基因疗法技术的不断成熟,或许有一天,所有罕见病患者都能摆脱 “绝症” 的标签,像奥利弗一样,拥有光明的人生。而此刻,这份 “首例成功” 的喜悦与希望,值得被更多人看见、传递。